话说“反串”:这一戏曲专有名词,突然变得热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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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1989年春节之时,上海昆剧团的几位著名演员排出了一合反串戏,因而久已无人道及的“反串”——这一戏曲专用名词,突然又在报纸和人们的口头变得热起来了。
在旧时代,演戏唱戏又称串戏,早年京剧舞台上有出玩笑戏,就叫《兄妹串戏》。所谓反串者,即原演生角的艺人偶尔改演净角,或者演丑角的改演旦角等等是也。但一台几出戏都以反串形式演出,平时很少有,只在每年农历十二月下旬,距离大除夕才三四天,戏班即将“封箱”(即停演)前才可以见到。基本上是属于演员自我娱乐性质的一种活动,观众也可以从中产生新奇之感,因而往往可以出现台上台下一片笑闹的场面。尤其是像我这一类已成为“演员之友”的老戏迷,更觉无限亲切,仿佛与故人笑谑一堂。
张君秋反串周瑜
大体上说,“反串”的作用在于逗笑,演出水平如何无关紧要,但也有不少著名演员居然也能反串得非常出色。据我记忆所及,荀派戏的创始人荀慧生先生(艺名白牡丹)1948年在上海组班演出时,曾以旦角反串《白水滩》中的十一郎穆玉玑,竟像一般短打武生那样,踢鸾带,耍棍花,又拍“劈叉”(即一字开),半点不漏,博得台下叫好声四起。还有著名须生高庆奎先生和长靠武生杨瑞亭先生均曾多次反串老旦戏,如《钓金龟》《滑油山》等,因为他们都有一条可以翻得很高的好嗓子,也特别受到台下的观众的欢迎。
昆剧里的传字辈艺人中,以五旦姚传芳在《刺虎》里串演一只虎,配以武净沈传琨的费贞娥,最令人为之叫绝。
1989年上海昆剧团的那一台反串戏中,名丑刘异龙反串的小尼姑色空,老生计镇华、六旦梁谷音在《挑帘裁衣》中分别反串王婆和西门庆,武旦王芝泉在《芦花荡》里反串张飞,都曾在台下引发一阵子震耳的哄笑声。有“小梅兰芳”雅号的华文漪平时比较沉稳,不苟言笑,多年前也曾和著名小生蔡正仁在《风筝误·前亲》中分别反串丑旦和副净,连后台的人也笑了,他们自己却板起了脸,始终没有笑场。
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之《虹霓关》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本世纪二三十年代间在上海曾大红特红的名旦赵君玉。他原是唱武生的,功夫不差。有一年年底反串,他唱了《宝莲灯》里的王桂英,不但观众都很满意,内行也大为激赏,于是众人就怂恿他改唱旦角,他果然越唱越红,挑了大梁。可是他受当时社会风气的影响,吸上了鸦片烟,几年后容貌毁了,健康状况也一落千丈,别说再唱花旦,就是改回去演武生,也不可能了。
据著名程派青衣李蔷华告诉我,抗战胜利前夕,她去昆明演出,有一晚随着父亲去西南大戏院拜望同行,看到有个瘦弱矮小的老人衣衫破旧,独自蜷缩在后台一角,垂头不语。蔷华的父亲指了他一下,悄悄地说:“这是催场的。”蔷华很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可是他父亲接着又说:“他就是当年上海的红角儿赵君玉啊!”蔷华这才猛地一怔,忍不住向那可怜的老人又多看了几眼。
赵君玉剧照
其实当时的蔷华涉世不深,当演员才几年,否则她是不会那么“大惊小怪”的。因为在解放之前,唱戏的戏子哪有什么社会地位?一到老年,唱不动了,别人也不要看了,怎么还会有好日子过呢?仅仅在上海,仅仅以和赵君玉一样唱旦的演员来说,当年的冯子和、毛韵珂、贾璧云等等,哪一个不是名角?晚年的遭遇又哪一个比赵君玉好多少呢?
(《戏迷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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